Wednesday, March 12, 2014

「硬餅乾」的老媽


現在是清晨三點鐘,台灣時間。

不曉得是時差的關係,還是因為老媽還在加護病房,過去一個禮拜經常會半夜驚醒,之後就翻來覆去無法再入睡。

實在很湊巧,這兩天接到朋友們的問候和留言特別多。內容多半是擔心老媽的情況,要不就是納悶為何我最近都無聲無息?

英文有一句俚語是「硬餅乾」,〝A Tough Cookie〞。「硬餅乾」不容易折斷,所以這話是形容一個人很固執、很具韌性,即使在極度艱難的情況下還是經常能夠成功。總之,〝A Tough Cookie〞絕對不是軟趴趴或輕易放棄的人;這就是我們家老媽的寫照。

老媽在去年的十一月初證實罹患淋巴癌以後,我陪她由美國回到台灣接受診治。十天內經過兩次手術(一次取組織切片,一次裝化療用的人工血管),加上其他大大小小的診斷程序,終於在十二月中開始治療。到了二月底,化療已經進行了四回合,一切順利。

由於年紀的關係(老媽已經86歲了),醫師對藥物的選擇特別小心,劑量也減低一些。幸運的是,化療的副作用因此不算太明顯,而且療效也相當好;所以過去這段期間老媽還是很快樂,天天上網看鯨魚網站並以EMAIL傳送好文給親朋好友看,也會用SKYPE跟我作「吃喝拉撒」的報告,還會念書給我聽,每天兩頁。結束通話前都會對著鏡頭揮揮手,並用英文對我說︰See you tomorrow

原本的計劃其實就是在三月中回台灣,陪老媽進行第五回合的化療。沒想到老媽的白血球數因化療在二月底下降太多,然後又很倒楣的得到流感,很快的就轉為肺炎。聽到老媽在十天前進了加護病房,我把機票改了,提前一個禮拜回到台灣,之後就天天去醫院「上班」陪老媽。

因為呼吸困難又怕她的肺部受損,基本上老媽目前是依賴呼吸器和鎮定劑,算是舒眠痲醉。也就是說,至少她不會感覺到肢體上的痛苦或不適,但也表示她對週遭事物沒什麼概念。不管怎樣,每天我還是在她身邊唧唧咕咕聊以前我們在美國一起到處旅行的事,順便也幫她做點手腳和腳底的按摩。

進了加護病房之後,老媽的情況有幾次是持續進步,但也已經有兩度讓醫師對我們提出「警訊」。由於老媽以前就叮嚀也簽署了同意書,不要進行激烈的CPR急救,所以兩天前當老媽的血壓急遽下降,又對藥物治療反應不佳時,一大早醫師就來電請家屬到醫院等候。神奇的是,就在我們抵達十分鐘前,老媽的情況又稍稍回穩一些。總之,醫生目前給的評斷是「危險中的穩定」。

當我把這些情況報告給老公聽時,他說︰〝Give her my love and tell her that she is such an amazing fighter!〞(替我問候她,跟她說她真的是很了不起!)

老媽確實很了不起。活到老學到老,七十幾歲才開始使用電腦,學會了打字、會用EMAIL,八十六歲了還能上網。她自學英文字母,過去幾年還在美國跟我學會了不少日常生活的英文用詞。十二月初她要進開刀房之前,外科醫師聽到我跟老媽說〝See you later〞時,醫生還很驚訝的說「阿嬤還會講英文的哦?這麼厲害!」當時我尾巴都翹起來了,很得意的回嘴︰「是啊,她還會上網呢!」

不論她是否能夠渡過這次的難關,我們家老媽確實是一塊令人欽佩的特級「硬餅乾」。 


20136月攝於Madison, WI.